巨石光滑，入手冰涼滑膩，應是被天地雨雪洗刷而成，至於柔軟觸感，他倒也不是不信朱懷古的話，只覺得大概是她查案查得太入心，一時間想著案情觸摸，手上生了不真實的感覺。

池千望的言論並沒有得到朱懷古的讚同，誠然她自已也覺得一塊石頭給她柔軟觸覺是不太可能，但她堅信自已那一刻的感覺，便是在他的註視下，她再重試一遍，伸手碰到巨石時，已不再有柔軟之感，她還是堅信著。

兩人再出北捷廟時，已是夕陽西落之際。

北捷廟位於半山腰，再往上還可再走，走走探探指不定還有線索可循，但夜一旦黑下來，山路可不好走，特別兩人發現，越往山上走，自山腳下蜿蜒而上的窄道是越來越窄，遠遠往上看，已然從兩人並行窄成僅一人之寬。

池千望道：“我們先下山，倘你還想再往這山上來查，明日再來。”

朱懷古沒意見。

可就在兩人準備自半山腰北捷廟這段轉頭下山之際，越過北捷廟再往上約三丈餘外，竟突然出現了朦朦朧朧的光芒。

朱懷古再邁不開步伐：“少爺，那是……”

池千望看得仔細：“好像是燈籠？”

再仔細，離得遠，他也不是全然確定。

朱懷古腳尖轉了個向，不管池千望同不同意，她拔腿便往山上有光的地方跑去。

池千望怕她跑摔了，趕緊緊隨其後，還喊道：

“小古你別跑！小心摔了！”

可惜朱懷古仿若未聞，她跑得不快，也無法在越來越窄的山路上跑快，她只是有一種感覺，就跟在北捷廟裏的感覺一樣，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牽引著她，讓她趕緊往前，跑到了她便能知道些什麽。

至於能知道什麽，她不知道，或許同她得上天垂憐再得一回新生有關，或許與她手頭上正在查的翰林浮屍案有關，更或許跟她初時觸碰到巨石時那柔軟的怪異觸感有關，不管是什麽，她都得跑到那有光的地方，弄清楚究竟是什麽。

終於跑到時，卻僅看到一盞被掛於樹梢之上，獨自在夜色風中搖曳晃動的紙燈籠。

朱懷古定定地站在樹下，仰頭看著紙燈籠。

池千望隨後趕到，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臂，她也沒反應，仍定定地看著紙燈籠裏那隨著風而不斷搖晃的火光，他有些氣急敗壞：

“小古，你到底怎麽了？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！倘是兇手藏身於此，再利用這燈籠引你過來，此中要有個變故好歹，你要我怎麽辦！”

朱懷古似是沒聽到，她突然指著樹梢上懸於半空的紙燈籠，要他看：

“少爺，你看那裏！那裏有字！”

紅燈籠渾身白色，隨著夜色降臨，唯燈籠裏那一簇火苗別有顏色，將燈籠竹骨外的白紙照得呈橙紅一片，就在這一片橙紅中，隱隱約約有著字。

池千望也看到了：“太遠，看不清，我去取下去。”

樹並不高，燈籠離地約一丈，池千望沒有身手，無法一躍而起取下燈籠，但他會爬樹，自小時練成，長大後再不曾顯露過，不曾想在此時此地，卻是再露了一手，取下燈籠後他仔細看了寫於紙上面的一行小字：

“自哪兒來，回哪兒去？”

八個字，僅八個字，沒頭沒尾的，兩人誰也沒當場給悟明白。

池千望提著燈籠：“正好，這天色已黑，下山的路本就不好走，有了燈籠照著也好些。”

言罷也不管朱懷古同意與否，他一手提著燈籠，一手拉起她的手，提步他在前她在後，一前一後慢慢沿著窄道往山下走。

朱懷古沒吭聲，在池千望身邊侍候這麽久了，雖沒怎麽侍候過他的起居，但他的脾性，她大概已能摸上一些，這會兒他正在氣頭上，她還是乖乖地不說話，跟著走就好。

但走了一段路，兩人感覺應該經過北捷廟了，卻半點兒沒見北捷廟時，在前領路的池千望停了下來，朱懷古也不安地往黑漆漆的四周望。

他越發拉緊她的手：“路只有一條，不該會走錯路……”

她記性好，接過他手中的燈籠往周邊照了照，很事實地說：

“少爺，這條路好像不是我們上山來的路……”

經她一照，其實已不必她說，他也看出來了，原來兩人上山的路是條窄道，越往下會越寬些，但此刻兩人所站之路，卻是足有四五人之寬，再細照腳下石階，是比窄道還要爛上許多，看來年月是較之更久遠。

朱懷古突然想到上山來時，她心中的那個疑問，百年前大周皇帝大修擴建北捷廟，上山的路不可能不修，之前她還以為是經過百年，路已非原來的路，毀了爛了都有可能，故成了如今的窄道。

此刻看來，應是她錯了。

百年前上山的大路並未消失，只是已非如今自山腳下供人行走上山的路，那麽窄道應當是後來另建而成，原來的大路則被隱於茂林之中。

池千望拿回燈籠站在原地往周邊照了又照，當機立斷：

“我們往回走。”

朱懷古雖很想知道這條大路走下去，看看到底是通往何處，但如今這般情景，確實有些詭異，當下也讚同往回走。

但再往回走的時候，兩人約摸走了片刻，突然照到前方一棵樹極像兩人發現掛燈籠的那一棵，不禁同時欣喜。

卻未料就在兩人提步加速走近樹，想著到了樹下，再好好尋回來時路下山時，朱懷古一腳踩空，叫著往下掉。

她手本就被他拉著，他也不松手，自也將他往下拽，兩人齊齊往下掉。

朱懷古的叫聲一路響到底，池千望卻在往下掉時努力將她護在懷裏，落地時終將她摟在身前置於他身上，他則背往下摔落，一路沒像她叫出聲，著地時卻不禁悶哼出聲。

朱懷古聽到悶哼聲，她又整個人趴在他身上，心下一緊，趕緊自他身上爬到一旁，急聲問：

“少爺，你怎麽樣？摔到哪兒了？”

燈籠在掉下來時便已自他手中松開，此刻自顧掉在一邊燃起火苗，紙燈籠被燒，再無照亮之物，幸在燈籠還在燃著，她扶起池千望，往他身上又摸又看，自顧想從他身上瞧出摔到哪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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